染疫高峰下,一个农村家族的团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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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我这身体好几年都不带感冒的!”
“新十条”发布后,持续多日的24小时核酸检测戛然而止,面对雇主“感冒发烧千万别来上班”的叮嘱,在城里干家政的二妗子拍着胸脯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如今看来,二妗子还是低估了奥密克戎,低估了放开之后这一波染疫高峰的冲击力,低估了专家嘴里的“小感冒”。当然,低估了奥密克戎的又岂止是我身为家庭妇女的二妗子,从波及全国的感染速度和布洛芬、对乙酰氨基酚一药难求来看,三年来那些对着电视镜头侃侃而谈的专家院士,似乎也并没有比家庭妇女的见识高出太多。
对于农村人而言,输液能解决的就不是病(张滨摄)1
全员核酸终结之后,特别是随着不再公布无症状感染者数据,对于人口过亿的省份而言,每日公布的两位数确诊病例俨然已经无法体现疫情实况,不少人开玩笑说,“你要是这样公布,我就说这些人我都认识。”
朋友圈一张流传甚广的图片颇有意思,即将过去的年,从年初到年末,在这张日历表上,前三个月以“抗疫”开始,再接着是三个月“封控”,7月“解封”后,又是持续四个月“抗疫”,以12月“团灭”结束。
看似调侃背后,“团灭”这个被大家在游戏中使用频率极高的词汇确实精准体现了当下民众的切身经历。以我们这个地处山东最北端,距离首都北京仅公里,与河北沧州搭界的四线小城市滨州的农村大家族而言,从二妗子开始,到二舅、表弟、表弟的孩子,再到大舅、大妗子、小舅、小妗子、姥姥、二姨全家、三姨全家,乃至亲戚的亲戚,整个家族近乎全部中招。
起初几天,二妗子是确信没有感染的,因为在12月10日,我是到过她家的,当时送姥姥回去,跟二妗子、二舅都有接触。而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两周,在他们阳性了之后,我以及同我生活在一起的家属和孩子们,也没有感冒症状。
那天正好是周末,面对面聊天时二妗子说起了她刚刚接触不到一个月的家政工作,年轻时奔波多地打工,年近半百还没有离开土地的二妗子,家政这个活是今年冬天刚花了块钱学习后拿到资格证找到的,这家是她的第一个雇主,每周双休,到手工资块钱左右。
这笔钱不多,但也算可观,在我们这种四线城市的乡镇工厂赚得更多,但劳动强度却大了很多,50来岁的人工厂也不要了,家政确实是个合适的工种。市区距离村子30多公里,每天通勤时间超过1小时,二妗子还算满意,虽然起得早一些,但好处在于村口就能坐公交车,下车后正好距离雇主所在小区也不远,步行几百米就能上岗了。
二妗子的这家雇主家庭关系很简单,二十来天干下来还算融洽,每天的工作就是做两顿饭,闲暇之余打扫下卫生,帮着这家的姥姥照看下一岁多的孩子,最重要的就是保证家里的女雇主中午时间按时吃饭,她是在当地一家单位工作,即便放开管控之后,还是每天需要24小时核酸才能到岗。
没有了全员核酸的加持,考虑到孩子和老人,女雇主还是非常慎重,不止一次提醒二妗子出现感冒发烧症状就千万别来上班了。二妗子别看长期在农村生活,但很注意通过时下火热的短视频平台学习养生知识,早晨8点到岗已经很早了,为了能够做完一套新学来的保健动作,每天5点多就起床,持之以恒。
不知道是不是养生起到了效果还是二妗子身体素质好,确实在身边人开始中招之后,她依然硬朗没有缺勤一天,直到女雇主确诊感染,她在雇主家用抗原试剂盒一测才发现“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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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主“阳了”,二妗子也跟着中招了,事后回忆起,她认为感染渠道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折返于市区和乡村之间的公交车,一个就是雇主家。比较起来,雇主家的概率更大一些。
雇主所在的单位中,最近就一直有人不断“倒下”,岗位越来越空,都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新十条”后,当地除了零星公布过一两例之外,再也没有数据,而身边的感染者却肉眼可见增多,一点不逊色于北京人的朋友圈。
为数不多的官方消息来自当地热线的一则公告,公告称“因近期新冠肺炎疫情,我市政务服务便民热线大厅话务人员减员较为严重,为尽快渡过疫情难关,恢复正常接听秩序,自年12月18日零时起,我市政务服务便民热线接听时间从24小时不间断接听改为北京时间上午8:30-12:00,下午2:00-5:30。”
此外,当地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发布消息称,“为科学应对当前疫情形势,有效保障广大市民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自年12月20日起,滨州市政务服务中心三楼社会保障服务区暂停线下服务,12月26日恢复正常服务。”
比起官方消息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来自民间的消息渠道证实,一些窗口单位的染疫比例很高,不少单位的窗口业务遭受严重影响。
也正是源于女雇主的传染,二妗子成为我们亲戚中最早的“小阳人”。不过,不知道是多年的养生功底在这一刻彰显了功效,还是身体素质过硬,二妗子的症状还是比较轻微,没有超出平时感冒的明显症状,就是发烧,全身酸疼,嗓子不舒服,但没有到了“小刀割嗓子”的程度。
紧接着而来的是二舅,虽然没有刷屏的“网红二舅”传奇,但二舅的人生也是挺曲折,年轻时家里兄弟姊妹太多,没受过啥教育,烧窑、挖煤这些苦活累活危险活都干过,也创业搞过资源再利用的营生,限于环保前几年就关门了。总体而言,奋斗半生,日子还算温馨,没事喜欢喝两口,在农村而言,基本上完成了任务。
这个冬天开始变得寒冷,二舅也结束了一年的劳作,我去他家的那天,正在院子用自己改装的设备洗车,说车子跟着他大半年天天跑工地,里里外外都是土,太埋汰了。
车子是不知道几手的QQ,空间不大但还能装,出去干零活包括二舅在内能坐6个壮汉,听过之后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但他们这个冬天确实是这样干活的,比起摩托车,最起码冬天不遭罪了,即便很挤,工友们还是愿意给他凑点油钱坐车去出工。
即便没有感染,原本二舅也准备猫冬了。那天他跟我说,天越来越冷了,就不出去干活了,今年活不好,干干停停满打满算也就是几个月,不过收入还算可以,赚了几万块钱,手头宽裕了不少。
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稳稳当当把家政干到过年,二妗子赚回培训费的同时还能攒一笔过节费,没想到,染疫来得比预期的还快,现在,“阳康了”还不能上岗。
比起二妗子,二舅的症状却厉害得多,小刀拉嗓子,浑身疼痛,高烧不退,好几天下不了床,之所以这样,可能跟他们手头缺少布洛芬、对乙酰氨基酚退烧药有关,村里卫生室拿的感冒药似乎不那么对症,而他们感染的那段时间,正好是药物紧缺,当地普惠式覆盖的药品还没有到位。当然,就算到了也覆盖不到村这一级,乡镇点位都很少。
最终,就像网络上大家看到的影像一样,自身抵抗力熬不过去的二舅也到村头卫生室进行输液。二舅所在的乡镇,是我们这个四线地级市主城区所辖乡镇中条件最差的一个,过往很多年当地工作的年度任务就是“突破”这个乡镇,结果突破了很多年依然没多少改观,最后索性给乡镇改名了。
农村人把输液视为解决感冒的最后选项(张滨摄)3
作为经济大省最北部的区域,条件比不上省内沿海地区也比不了南方富庶地区的乡村,但还是要说,一马平川的鲁北平原上乡村条件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几个村才有一个的诊所也没有出现坐在路边吊点滴的尴尬场景,顶多就是相较于往日人多了一些,小马扎还是能保障的。
很多人不明就里说农村人太容易收割,3毛钱一片布洛芬就能解决的问题还要输液,但说来也怪,输液两天后二舅确实轻快多了。在跟二舅一样的农村人价值观中,好得快是对输液最直接的认知,用城里时髦的话说那就是“效率高”。
毕竟,对于二舅来说,人生的多数时候都是用体力在换钱,胳膊疼得受不了就去卫生室“打封闭”,对身体好不好不说,最起码不耽误干活。
对了,二舅症状更严重,很多条也符合阳性症状,但村卫生室没有抗原试剂盒,至于是不是阳性只能自己估摸着了,不像二妗子那样,被抗原结果佐证了。
在二妗子出现感冒症状之前,三舅把80多岁的姥姥接到了有暖气的乡镇驻地楼上,这是今年早些时候姥爷去世后留下的赡养规矩,跟农村的多数家庭一样,几个舅舅轮流,一家一个月。这样的养老方式说不上完美,但最起码做到了“老有所养”,孩子多还能分担压力,往后对于很多80后群体而言,恐怕轮流都没有人轮流了。
我们这个镇虽然是如今只是街道办的行政级别,但直到上世纪80年代还是管辖着如今几乎所有主城区地盘的县府驻地,是囊括了当地半数以上企业的工业园区,无论是商品房开发还是基础服务,除了行政机构之外,跟一些县区驻地其实差不了多少。
姥姥去了镇上没几天就开始有了感冒症状,跟她同住的三舅、三妗子也陆续出现症状。不过,他们的症状大概率不是来自于二舅和二妗子这条线,一来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感染症状,二来我接触过之后也没有出现感冒,在他们阳了之后也没有接触,基本可以排除这条感染线路。
要知道,三舅也是在工地上干活,每天很早就出门,晚上回来很晚,即便是在全员核酸期间他也赶不上点,还曾因为一周没有做核酸跟到工地上的检查人员发生争执,且工地一直就是个染疫特别容易的场所,他感染的概率多半来自工友。
另一方面,三妗子也是在当地的流水线企业上班,线上的同事这一段时间出现了不少病例,也有人坚持带病上岗,至于谁带回病毒感染了谁,基本上无从考证了。
乡镇药店直到现在退烧药感冒药也没有实现正常供应,可能是常年从事劳动的身体底子不错,普通感冒药加持下,三舅很快挺了过来,休息几天后,工友喊他出工,今天(12月24日)听姥姥说还去干活了。
三妗子所在的企业,在常态化核酸期间每天都测,放开之后也不再那么频繁检测了,她有感冒症状后身体不舒服但没有耽误一天工作,厂里允许染疫的同事请假,不过哪怕请假一天,复工也要求带着核酸阴性证明上岗,很多人嫌麻烦就不轻易请假了,能扛就扛。
没有核酸没有抗原,三妗子、三舅、姥姥到底是不是感染了病毒,也不能确定,只能根据症状自己猜测了。所幸的是,80多岁的姥姥没啥问题,算是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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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把姥姥送到二舅家之后,我们家就几乎不出门了,到现在为止,我妈、妻子、三个孩子、我都没有感染,我妈闲暇之余就电话联系一大家子兄弟姐妹,结果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除了二舅、二妗子、三舅、三妗子,三老爷、三老娘、大舅、大妗子、姨、姨夫、表弟、表弟媳、表弟家的孩子,二三十号人几乎全部“感冒”,堪称“团灭”。
我们家这边的姑父、表妹,我妻子家这边分布在不同县区的嫂子、姐姐、舅子、舅子媳妇、侄女侄子,也无一例外地同期“感冒”。
几乎同一时间,身边的人纷纷感冒,这样的情况还真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在没有疫情的年份,感冒发烧并不罕见,但集体“团灭”着实还是跟以往不同。就像我妈开玩笑说的那样,公布的二三十例总不能都出现在我们家吧?
跟很多人的感受一样,嗓子跟刀割的一样疼,也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大妗子感染后测了抗原却没有阳性,不知道是抗原可靠性存疑,还是这一波染疫高峰下感冒与感染病毒已经混淆,无奈之下,吃药不见效后她的选择也是输液。即便已经把家搬到了市区的楼房,她还是保留着多年农村生活留下的输液习惯。
必须承认,在农村,输液几乎已经是住院之外最隆重的诊疗方式了。对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在输液这个层次能够解决的问题就不是病。
时下,各级机构都在强调分级诊疗,医院甚至村级卫生室的承压作用,其实,以我对农村的了解,医院几乎是无人问津的一个层级,医院还有人去,主城区范围内大家的医院,甚至那家拥有医学院背景的区域医疗中心才是大家首选,万一真的到了需要医院承压的那一刻,能让多少人有信心可想而知。
以我对农村的观察,有病的几个层次就是先扛,再吃药,吃药不管用再输液,之后还不管用,就直接去三甲,所谓分级诊疗,更多是一种童话里的幻想罢了。按理说,这样浅显的道理并不难理解,医院不计其数,但大家需要看病依然会去那些熬夜都排不上号的三甲。
网络上流传的一张农村输液图片让人忧心这里边,起到关键作用的不一定是费用,核心是救命诉求,医院出了诊断结果超过90%的人都认了,二级乃至医院说你有病,恐怕谁都不会死心,医院诊疗一番。
在当地一家代糖行业上市公司车间工作的表弟感染了,表弟媳妇也跟着感染了,幸运地是没有感染三个1岁多到4岁的孩子,送回老家让三姨一人照看,在外地油田工地干活的三姨夫也阳了,回到家里自己隔离,帮忙看孩子是指望不上了;
二姨一家,在化工企业后厨掌勺的表弟阳了,在乡镇连锁药店上班的弟媳妇阳了,还传染了仍在吃奶的一岁多的二胎,打零工的二姨夫阳了,二姨也是出现感冒症状;
油田退休且至今仍住在油田家属院的三姥爷、三姥姥也感冒了,从症状分析,大概率也是感染了;
我的姑父,一个乡村养猪人,曾在非洲猪瘟肆虐期间为自己家的猪抢过连花清瘟,在医院陪护脑卒中的父亲期间,也出现了感冒症状,在他之前陪护的哥哥也是感染了被替换,如今到他这里已经无人可替;
我父亲前几天想装个空调,结果问了一圈,装空调的师傅几乎全阳,找到第四个据说是阴性,而他现在也有感冒症状……
大数据测算中的高峰期还没有到,我们家的亲戚却已经“团灭”,有的“阳过”之后已经“阳康”,有的正在通往“阳康”的路上,所幸的是,包括80多岁的姥姥,年近80岁的三姥爷、三姥姥在内,一大家子几十口在内,都熬过了这一波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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